但是江家還沒有到人人皆惡的底部。

從師父家回來的江淮安聽說了這一場爭吵後，急匆匆的趕到了陸幼檀的院子裏。

陸幼檀正頂著月色在院子裏小口的吃著糕點呢，見江淮遠憂心忡忡的進來，忙將小碟子遞過去。

“我這裏現在可不太安生，你最近還是別過來了。指不定老夫人和國公爺就要說你了。”

“沒事，我就來看看你，一會就回去了。”

江淮安鼓著腮幫子，含糊的說道。

江淮安是個貼心的小朋友，也是真心掛念著陸幼檀。因此陸幼檀更是不敢讓他久留，催促著送他出去。

倆人走到門口時，寂靜的濃稠夜色之中，傳來幾聲尖銳的貓叫。

見陸幼檀停下腳步，江淮安開口說道：“應該是二姐姐養的那幾只貓。她每次生氣就要砸東西，貓散養在院子裏，被她嚇一跳，跑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了。她也沒多喜歡貓。”

“嗯？不喜歡還要養？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只吧。”

“二姐姐是聽說橘貓和梨花能生福氣，這才養在院子裏的。她要是真的稀罕，就養在屋子裏，不會讓它們到處亂竄了。她平時對貓不上心，貓也不親她。今天晚上被嚇到了，明天肯定找機會粘得她一床貓貓。”

說道趣事的時候，江淮安的臉上泛起了孩子氣。

他最近不僅長個了，而且整個人的氣場都有些不一樣了，隱隱朝著他兄長的趨勢發展。

可是他的年紀實在還是太小，陸幼檀心疼的叮囑了半天。只字不提要好好用功之類的，只是告訴他要吃好喝好、不要著涼、要天天開心。

這話莫名有些托孤的意味，江淮安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，他一步三回頭的看向陸幼檀，企圖能明確察覺到是哪裏不對勁。

但是陸幼檀始終笑著，朝著他揮手，並沒有什麽異常。

送走了江淮安，陸幼檀轉身去洗漱。

春桃已經放好了水，再耽誤一會可能就涼掉了。

她雖然擔心江淮安，卻也只是擔心他因為沒有了母親而產生的一點小情緒。江淮遠雖然可能並不那麽善於溝通，但是對幼弟也是極好的。江淮安又是個主意很正的小孩，不至於會被劉姨娘和老夫人帶歪。

只是她要走，可能到時候不太有機會和江淮安好好告別，趁著現在有機會還是把想說的話先說了。

陸幼檀舒舒服服的洗完澡，擦著半幹的長發走到院子。她一擡頭，便意外的和亭子裏的一雙滴溜圓的翠色眼睛對上了目光。

一直油亮的橘貓蹲在糕點碟子旁，見了陸幼檀出來也不怵，反而舒舒服服的打了個哈氣，前腳一蹬，順勢就趴下了。

橘貓的脖子上掛著一條繩子，繩子後綴著一個精致的裝飾小福袋。

這應該就是江亦瑤養的貓了吧。

想不到她這麽跋扈的人，養的貓卻是憨頭憨腦的。

陸幼檀坐下，摸了兩把貓腦袋。

家養的貓脾氣和性格都好，還會主動的把頭送到掌心來。

陸幼檀本就很喜歡貓，好不容易遇到一只投懷送抱的胖橘，一時間心情都變得敞亮了起來。

那糕點鋪子也賣些鹹食，陸幼檀雖不是很愛吃，卻也擺了出來。此時已經被橘貓光顧了一圈，七零八碎的躺在白瓷碟子上，有幾分淒慘的意味。

“你呀你，上我這來覓食來了。”

陸幼檀輕輕捏了捏橘貓的後頸，無奈的開口。

和貓是註定講不通道理的，那橘貓囂張的橫躺在陸幼檀的腿上，舒服的直哼唧了幾聲。

天氣漸寒，梅花樹的葉子已經掉的差不多了，枯枝橫立，細小的花苞在枝頭悄然孕育。陸幼檀望著墻角梅花樹下的小小墓碑，楞楞的出神。

陸幼檀近來發呆出神的時間越來越長了。

外面的風有些冷，春桃和秋杏都緊閉著房門，院子裏的陸幼檀抱著貓坐了很久很久。

一直到院門口探進來一個稚嫩的面孔，小姑娘怯怯地探著腦袋，在看見院子裏的陸幼檀時，猛地往後一縮。

這個時候上門的，應該是來找貓的。

陸幼檀朝著小姑娘揮揮手，小聲的招呼她進來。

“姐姐，我是二小姐院子裏的，來找貓。”

姐姐？

陸幼檀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，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她是大小姐，只是把她當作了院子裏一個普通的下人。

說來也是可笑，她這個嫡小姐回家都有快三個月了，府裏的人居然還有不認識她的。可見江家的其他主子們也是實在是不重視。

雖然有一瞬間無奈的生氣，但陸幼檀不至於將火氣灑在小姑娘身上，眼下的情況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她是江家大小姐，反而更有利於陸幼檀套一些信息出來。

“你坐，吃些糕點嗎？”

“不用了不用了，吉祥沒給您添麻煩吧。”

小姑娘連連擺手，小心翼翼的問道。

“它叫吉祥是嗎？它很乖的。”

陸幼檀撓了撓橘貓的下巴，笑著說道。

“沒有驚擾到大小姐吧。大小姐不喜歡貓，但是吉祥總是喜歡到這個院子裏來玩。我每次來找貓都很害怕。”

春桃之前就說過，夜裏會有貓跑進來。看來都是這個小姑娘來帶貓回去的。

“大小姐在自己屋裏呢，沒事的。”

陸幼檀指了指自己房間，窗戶透出明亮的燭光，臉不紅心不跳的瞎扯。

“只是，誰告訴你大小姐不喜歡貓的？大小姐之前就有養貓的呀。”

“啊？”

小姑娘有些驚訝，她捂住嘴，不敢再多說什麽。

陸幼檀抱起窩在她膝蓋上的橘貓，朝著小姑娘招了招手，引著她走到墻角的那一棵梅花樹下。將四喜介紹給她認識。

這小姑娘雖然在江亦瑤的院子裏做事，性格卻是和橘貓一樣，溫軟又善良。她聽了四喜的故事後，就開始眼眶發紅。

兩個人的距離因為四喜的故事一下子就拉進了。

陸幼檀抱著吉祥拉著小姑娘聊了一會，基本上是的話題都是圍繞著貓展開的。

聊到一半的時候，墻頭跳下來一只同樣吃的圓滾滾的貍花貓。和橘貓一樣，它的脖子上也掛著小香包，一點也不見外的在白瓷小碟子上一通扒拉。

嚇得小姑娘忙伸手去阻止這只叫做如意的貍花貓。

“沒事沒事，大小姐不會在意的。這是我的那份點心，就讓它吃吧。”

陸幼檀左手揣著橘貓，右手摸著梨花貓腦袋，快樂的直咧嘴。

和陸幼檀的開心不同，小姑娘倒是很緊張，她一邊和陸幼檀說話，一邊不停的往通明的房間望去，生怕有人從屋子裏走出來。

等到貍花貓吃的滿意，在桌子上蹬著腿翻肚皮的時候。小姑娘一把撈起橘貓，要和陸幼檀告別。

“其實你不用出來抓它們的，它們只是想出來走一走，其他人的院子都有侍衛會趕他們，所以都來這個院子玩。等他們玩夠了，自己就會回去了。”

“可是……這是小姐的貓……大小姐她。”

小姑娘抱著貍花貓，有些緊張的搓著衣角。眼神中帶著驚恐，不住的往房間的方向看去。顯然，她雖然沒見過江家大小姐，卻也是知道江家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關系並不好。

“沒事的，大小姐天黑了之後不太出門。你看我們聊了這麽久，大小姐的屋子裏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？我幫你照看著它們，不會說這是二小姐的貓的。”

見小姑娘還是有些猶豫。陸幼檀接著說道：“兩只貓你也不好抱，不如你抱著如意回去，看看吉祥會不會回去的比你還快？它們認識自己的院子在哪的。”

貓是經常跑到倚春院來玩的，小姑娘也經常來找貓。但是春桃也很擔心貓會驚擾到陸幼檀，所以每次都是匆忙的把貓抓走。

但是這一回，在循循善誘的溫和語氣中，小姑娘被陸幼檀說服了。

“那便拜托姐姐了！”

“好！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繼續來院子找。”

陸幼檀走到墻根，將懷裏窩的舒服的橘貓往墻上一遞。看似胖成一團的橘貓靈活的跳上墻頭，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。

送走了小姑娘之後，陸幼檀伸了個懶腰，端著桌上被貓撥弄的亂七八糟的糕點碟子，腳步匆忙的回到房間裏。

這個季節的夜晚還是挺冷的，陸幼檀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冰冷手指，順手拿起榻上的鬥篷披上。

這披風上是沈韻送來的，繡著繁雜華貴的花草，工藝面料都是上乘的。若是剛剛見那個小姑娘時，她披著這一件鬥篷，那可能就沒辦法從小姑娘那裏了解到一些江亦瑤院子裏的事情了。

這一些關於貓貓是如何在江亦瑤院子裏的趣事，倒是給了陸幼檀一些新的想法。

————

第二天上午，陸幼檀招呼著春桃，往書肆趕去。

掌櫃一見到陸幼檀，一邊客氣的招呼她，推薦著新書，一邊隱晦的示意陸幼檀往二樓的包間走。

在路過書架時，陸幼檀掃了一眼書架。《芳菲夢》赫然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上，顯然已經是書肆的重點宣傳話本了。

這種感覺還有些奇妙。甚至周圍有些人在討論著《芳菲夢》的劇情，毫不掩飾的表達著自己的讚美和喜愛。

這讓原本面色沈沈，心情沈重的陸幼檀也有些發自內心的升起幾分喜悅。在推開包間的門時，臉上帶著一絲笑意。

“看來，陸姑娘今天心情還不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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